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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  秘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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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世界安靜得好像萬物都死去了一樣。

曲鳶身體裏某個最重要的部分也在一點點地死去, 它曾經千瘡百孔,油盡燈枯過,被他用滿腔愛意縫補, 覆燃,在璀璨綻放的時刻,又被他推入萬劫不覆的深淵。

她躺在冷冰冰的深淵底下, 看不見星星,也看不見月亮,陪伴她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、孤獨和絕望。

她好累。

真的好累了。

眼淚從左眼流入右眼,硫酸般腐蝕著她的意識, 沿著眼角流出,穿過發間,滲入枕頭,時而感覺不到疼痛, 時而愈發劇烈, 她不止是眼睛在哭泣, 還有她的頭發,全身的皮膚, 以及掙脫肉`體,支離破碎的靈魂, 茫茫無所歸,哭得聲嘶力竭。

有個埋伏心底深處的可怕念頭, 見縫插針地慫恿她:既然活得這麽痛苦, 為什麽還要活著呢?死了就能一了百了,徹底解脫了。

死……嗎?

床邊微微塌陷,曲鳶以為是他去而覆返,瞬間豎起全部的戒備。

“鳶兒, ”甄湘隔著被子擁住她,極力忍著哭腔,“是我。”

曲鳶的淚洶湧而出,蒼白的臉上淌了兩條淚河,她抱緊這根永遠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都會出現的浮木,失控地哭出了聲,一遍遍地喊著:“湘湘,湘湘……”

甄湘也哭:“我在,我在。”

“湘湘,我好痛,”曲鳶靠在她肩膀,哭得渾身發顫,“心痛,頭痛,肚子痛,哪裏都痛,我感覺自己好像要死掉了。”

滾燙的液體順著甄湘脖子流下,她的心焦灼得快要融化了:“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,但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,鳶兒,你一定要堅強,看開點,好不好?”

“徐墨凜那樣的渣男,”她昧著良心說,“他不值得你為他哭,他根本不配!”

“湘湘,我是不是很傻,傻到無可救藥了。”

“都是徐墨凜的錯。”甄湘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,“鳶兒,你只是太渴望得到幸福。”太渴望擁有一個家了。

“所以才會輕易受他蒙騙。”

“乖,別想太多了。”甄湘扶著她重新躺下,“你累了,先睡一覺。我不走,就在這兒陪你。”

曲鳶望著天花板默默流淚,人的體內怎麽會藏了那麽多的淚,怎麽都哭不完,加起來比她前半生流的還多,要是有個開關多好。

作為好友,甄湘無法幫忙分擔,也不可能完全地感同身受,唯一能做的,是心疼地陪伴在側,陪她哭泣。

甄湘深知她此時有多煎熬,豈止是心碎,是精神世界全然崩塌了,她有多愛徐墨凜,就會有多恨他。恨意化作利刃深深地絞著傷口,或許終其一生都難以治愈。

即便愈合,也是表面,內裏在慢慢地潰爛。

每當想起,便會疼痛,直到這具軀殼化了灰,埋入一抔黃土。

疼就疼吧,至少還活著,不是嗎?

甄湘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知道真相,哪怕恨著一個不該恨的,相反,深愛著她的男人,也要平安健康地走完這一生。

這肯定也是他的心願。

曲鳶哭到半夜,體力不支,累到睡著了,睡得不安穩,眉心緊皺著,許久未曾造訪的夢魘纏上了她。

還是那條陰森可怖的小巷,黑得不見五指,冷風如刀刮面,她往前不停地跑著,有流水聲出現,毫無節奏,似亂珠撞玉盤,令人不寒而栗。

空氣裏漂浮著濃郁的血腥味,麻痹了她的嗅覺,入侵她的五臟六腑,像有雙無形的手,撕扯著她的小腹,將什麽東西狠狠地撕碎了,扯出來,血肉與骨頭分離,血流了滿地。

黑影從身後撲來,她跌倒在地。

緊接著,一雙手掐上了她脖子,絲毫不給反抗的餘地,迅速收緊。

窒息感俘獲了她,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,她拼命掙紮,拳打腳踢牙齒咬,竭盡所能地擺脫桎梏。

黑影死死地掐住她:“曲鳶,你為什麽不去死?啊?!”

曲鳶忽然就放棄了掙紮,靜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,然而黑影卻消失了,她聽到“叮”的一聲,如同老舊時鐘整點的聲響,然後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問她:“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,對嗎?”

“你是誰?”

“別害怕,我對你沒有惡意,能告訴我,你周圍有什麽嗎?”

“什麽都沒有,很黑,很黑。”

“你再看一看,好嗎?”

她四處張望,視野中出現了一道淡綠色的微光:“有螢火蟲!”

“好。”男人的語調始終柔和,“接下來你跟著螢火蟲走。”

她照著他說的做:“我要去哪兒?”

“在你前面,有一扇門,把它推開。”

“推不開,鎖住了。”

“別擔心,鑰匙在你口袋裏。”

她果然找到了鑰匙,開了門:“然後呢?”

“你看到了什麽?”

“一片海灘,還有小船。”

“好,船上有張床,你可以去睡了。”

在夢外音的引領下,曲鳶擺脫了噩夢,睡顏漸漸地恢覆平和,梅溪光細致地檢查了一番,略松口氣:“她的情況暫時穩定了。”

徐墨凜的手還被她握著,只不過力度減輕許多,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,生怕一眨眼,她就消失了。

“梅醫生,”甄湘淚眼重重,輕之又輕地問,“鳶兒……”

梅溪光食指在唇間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,示意她出去說。

兩人虛掩著門,走到外面,給他們留下獨處空間。

床上的人呼吸均勻,徐墨凜緩緩地低頭,親了親她手背,無聲道歉:

“對不起。”

是我沒有保護好你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讓你這樣為我難過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我愛你。

夜色濃重,橘色燈光照在他們身上,對影成雙。

門外,甄湘從門縫裏收回視線,吸了吸鼻子,接過梅溪光遞來的紙巾,擦掉眼淚:“謝謝。”

“梅醫生,你覺得鳶兒知道真相後,能承受得住嗎?”她實在不忍心看著明明相愛的兩個人,就這樣一刀兩斷,不歡而散。

“說實話,”梅溪光眉間染上愁緒,若有似無地嘆息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他安撫性地拍拍她肩膀,補充道:“但我願意相信,會有奇跡。”

甄湘用力點頭:“嗯!”

時間一點點地燒成灰燼,窗外的弦月熬得憔悴了,梅溪光看看腕表,5點04分,如果沒有意外,她會在十分鐘後醒來,他走進房裏,提醒木雕似的坐在床邊的人:“我們該走了。”

徐墨凜的視線黏著她,定格住她的模樣,烙印進心裏,好一會兒後,他抹了抹眼角,啞著聲說:“嗯。”

從床到門口這段路,他走得很慢很慢,強忍著沒回頭看她,直到門即將關上,他才紅著眼,回首望去。

梅溪光狠著心撞上了門,斬斷他回望的目光。

“我和她,沒有以後了,是嗎?”徐墨凜似喃喃自語,又像是在問他。

梅溪光默然不語。

徐墨凜也不需要得到回答,越過他,下樓去了。

曲鳶並沒有在5點14分醒來,她一覺睡到了中午,被甄湘逼著喝了半碗雜蔬瘦肉粥,又繼續睡。

她在床上渾渾噩噩地昏睡了三天,在晚霞如火的黃昏,清醒過來,泡完精油浴,換上白色的裙子,披散著長發,出現在甄湘面前。

甄湘心驚膽戰,嚇得手裏的筷子都掉了,沖過去,仔仔細細打量她,小心翼翼地問:“鳶兒,你要去哪兒?”

其實,甄湘真正想問的是:你還記得我嗎?

曲鳶很淺地抿了下唇:“屋裏太悶了,我去外面走走。”

“我陪你啊。”

“不用了,我想自己走。”

甄湘怕她出什麽事,悄悄地一路尾隨。

曲鳶沿著林間小道走了一圈,坐在湖心涼亭的長椅上,對著落日出神。

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。

她神情平靜,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,看似風平浪靜,實則底下暗潮洶湧,是被她強行鎮壓的悲痛和哀傷。

甄湘越發不敢掉以輕心,寸步不離。

曲鳶恢覆了正常的生活,有條不紊地吩咐阿姨們把屬於徐墨凜的私人物品清理出來,直到屋裏再沒有他存在過的痕跡,連保存在冰箱裏的兩個小雪人“長長久久”和“百年好合”都沒有幸免。

甄湘實在舍不得,自告奮勇:“我來幫你處理。”

她偷偷把它們轉交給了徐墨凜。

隨著《楓橋小院》節目的播出,曲鳶憑借毫無臺本痕跡的自然表現,贏得了無數綜藝粉的好感,微博粉絲漲到四百萬,在節目上軟植入廣告的橘心草莓一夜之間被搶售一空,連帶著其他品種草莓的銷量大爆,供不應求,隋珠開心地忙得團團轉,整個小公雞村沈浸在歡天喜地的氛圍中。

王佑晨摸清曲鳶的背景後,真情實感地發表小論文在微博公開向她道歉,沒得到丁點兒回應,王佑晨的粉絲們窩火又憋屈,終究不敢跑到花臉小野貓的微博評論區撒野。

曲鳶按照計劃飛去巴黎看高跟鞋展,去米蘭看秀,到私人小島考察,甄湘全程陪同,每天事無巨細地向徐墨凜匯報和她有關的事,三餐吃了什麽,做了什麽事,遇見什麽人。

徐墨凜只能通過照片和文字描述去了解她的近況,她是笑著的,但笑意只在臉上,眼裏沒有,心裏更不會有。

她過得並不開心。

他也沒好到哪裏去。

半個月後,曲鳶結束度假回到家,阿姨支支吾吾地告訴她,打掃衛生時在書房的櫃子裏發現了一個保險箱,應該是徐先生的。

曲鳶恍了恍神,才想起來徐先生是誰。

她淡淡地說:“直接丟掉吧。”

隔了兩秒:“我去看看。”

曲鳶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,也許裏面會藏著什麽秘密,當她用“520527”的密碼打開保險箱後,它得到了驗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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